在收拾好行李、清点了“兽员”之后，陈自梦发动皮卡，开始了今天的旅程。

陈自梦今日出游的主要目的，便是将自己昨日捡到的那只大熊猫送到位于城北的“大熊猫繁育基地”，让它有个能够安心生活的地方。当然，要是那儿已经不适合熊猫生活了，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一点了。因为这意味着，陈自梦必须要为自己皮卡货厢里的胖家伙去找一个新的栖息地了……

【资料图】

所以，在心底里，陈自梦还是希望今天能够顺利一点儿的。最好能让这胖娃娃和自己都有一个好点儿的结局。

虽说目的地是锦城东北面的“大熊猫繁育基地”，但在前往那里之前，陈自梦的车先跑了一趟城东南的“锦城”特警总队。原因无他，陈自梦需要在那儿找些合适的装备。

虽说在人类过往的认知里，“大熊猫繁育基地”可以称得上是旅游届的梦中情地。但失去了人类规定的秩序之后，那儿大抵已经变成散养着六七十只熊科动物的危险地域了。大熊猫这种动物，虽然看上去憨态可掬、招人喜欢。但是，哪怕是现在陈自梦后车货厢里那个曾经被五只野狗欺负得不敢还手的家伙，也是能够轻易地推倒陈自梦、让他毫无招架之力的存在。就这样不做任何准备地前往那种地方，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如果不算那楼外的野外训练场的话，锦城特警总队其实也“不算特别大”。不过就是一栋十二三层高的大楼，从外观上看，每层也就百来扇的窗户。陈自梦刚把车子开到这栋高楼之下的时候，当即就愣住了。这算起来几千间的屋子，要是一间间地找，那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啊……

不过，也算陈自梦有点儿脑子。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猜测在这种大楼里，上层大部分应该是行政办公场所。存放着武器装备的仓库应该都在地下室一类的地方。至少……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于是，有的放矢，陈自梦优先在这大楼的地下室里转了一圈，一下便找到了一间半开着的仓库。

说是仓库，其实用“更衣室”来形容更为合适。这间屋子里并没有堆放太多的东西，只是沿着墙壁四周安置了一排整齐的架子。而架子上摆放着的东西，便是为身体提供抗击打、抗穿刺能力的警用衣装——防暴服了。而这防暴服，也是陈自梦此行最需要的东西。

在这次前往大熊猫繁育基地的计划之中，陈自梦最需要担心的事情，自然就是自己有可能被一些恢复野性的大熊猫攻击了。面对以力量见长的熊科动物，陈自梦知道自己这肉体凡胎绝对是没什么抵抗能力的。所以说，他需要为自己找一身合适的甲胄，至少让自己在心理上有点儿安全感。而要问在这座现代化的城市之中，人类所能获得的最先进、最安全、最灵活的甲胄是什么。答案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了，那便是特警所使用的警用防暴服了。

在那房间之中，陈自梦挑选了一套合适的型号穿在了身上。内衬、头盔、护颈、护肩、前后胸甲、护兜、护裆、护臂、护膝、护腿……其实从整体的设计上看，这防暴服的结构与古往今来传承而来的盔甲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在材质上，这些盔甲选用了更为轻便、廉价的塑料作为主材。而在连接锁扣的选择上，也使用了更为灵活的快拆结构。也正因为如此，在换上了这一套结实的防暴服之后，除了觉得身上的衣服变厚实了不少、有点儿热以外，陈自梦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行动受到了太大的妨碍。只是，考虑到当下是身处在中央空调全开的大楼之中，这“有点儿热”可能也会是一个不小的缺点呢。

【总之，先适应一下吧。】

陈自梦这样想着，顺手从一旁堆在架子上的圆形防爆盾里挑了一面安置在自己腰间的锁扣上。与陈自梦在电视上看过的老旧盾牌不同，那面圆盾并非只是一个带把手的弧形塑料圆板。在那把手和盾面之间，还连接着一个结构有些复杂的塑料支架。他猜想这支架似乎能起到一定缓冲的作用，应该会比较结实吧。

陈自梦带着这“搜刮”来的一系列装备，又在这地下一层里四处搜寻了一番。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回去，一来是因为他想在这还有冷气的空间里再适应一下穿着这副甲胄后的行动；二来是，在他的心里，其实还想着寻找一些更为“致命”的装备。

比如说，枪械。

在之前的更衣室里，陈自梦确实找到了一些能够当作武器的防暴服配套装配，比如警棍、电击枪、辣椒水之类的非致命杀伤性武器。这些东西对上人类还算有效，但如果以两百公斤的熊类为对手的话，效果就难说了。这个时候，还是能给人带来更大的安全感。

不过，陈自梦倒是没有期望真的能够找到实战用的枪械。

首先，杀伤性武器可不比防护用具，即使是在特警部门，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按照新闻和电视电影里的说法，这儿对枪械的管理是相当严格的，即使是特警战士，也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允许配枪。所以，就算陈自梦找到了可能是枪械库的地方，那儿的锁大概也不是他能轻易打开的东西。

然后，即使已经身处于一个无人的世界当中，现在的陈自梦在心里面还是对使用“枪械”有着一定的抗拒心理的。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和平世界的人来说，这种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武器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这种危险的东西，确实会为陈自梦带来相当的安全感。可于此同时，它也让陈自梦背上了“杀生”的责任。虽然陈自梦知道，在“消失事件”发生后的世界里，如果自己还想要生活下去，或迟或早，“杀生”都是必然的。因为如果他想要健康的活下去，就必须要摄取肉类。而等到城市拆解完毕，冻肉全部腐坏。陈自梦想要获得新鲜的肉类，就必须要开始“捕猎”了。可是，只要陈自梦一试着想象生命在自己手上消亡的样子，他便觉得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开始涌上心头。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且现实的一个问题。说到底，“枪械”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武器。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使用时稍有不慎，不但保护不了自己，还容易把自己“加速送走”。而在当下这个状况下，自然是没有人能为陈自梦提供专业的枪械训练的。

【这是地下一层的最后一间屋子了，要是这儿还找不到枪……那就算了吧。】

陈自梦这样想着，打开了这最后一扇门。

门的后面，是特警的手枪训练靶场。而此刻，在那隔断的桌子之上，正安静地躺着一柄口径的半自动手枪。

……

从特警总部离开之后，载着那一狗、一猴、一熊，陈自梦便驱车朝着那“大熊猫繁育基地”去了。

作为豢养野兽的研究中心，“大熊猫繁育基地”自然也是建在远离城市中心的地界上的。虽然入口处也能算是与城市相邻，但若向内深入，不多久就会进入几乎没有人工建筑的山头。而沿着那山头继续向北，往后连着的便是充满“野性”的深山密林了。研究者当初如此设计的目的，大抵是为了培养大熊猫的野性，为以后能将大熊猫放归山林做些准备吧。

一路向北，越是靠近“大熊猫繁育基地”的正门口，陈自梦越发觉得状况开始不对了起来。随着车子与基地的距离不断拉近，周围的人造建筑开始不断减少，眼前的绿色也开始逐渐增多。当然，这种景色的变化还算是正常的事情。毕竟越靠近“大熊猫繁育基地”，就越是靠近自然保护区，有关部门自然会在城市规划上在这一片安排更多的绿地了。

但问题是，这里的绿地似乎是过于“活泛”了……

有兔子。

道路上跑来跑去的，都是一只只肥硕的兔子……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兔子？】

看着在绿化道上啃食着草皮的大肥兔子，陈自梦忽然想起了一件与锦城相关的旧闻。

【据说，锦城的人一年要吃掉三亿只兔子。难道说……】

他回忆着，心里计算了起来。

【自“消失事件”以后，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星期的时间了。如果不考虑过去锦城人消耗兔子的时令性影响……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差不多有一千多万只本来应该被吃掉的兔子活了下来。而这些兔子，现在都往自然环境比较好的熊猫基地聚集起来了么？】

“你这家伙。”

陈自梦想到这儿，自言自语着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那正在大嚼着一根萝卜的胖子。

“不会是被这群兔子给赶出来了的吧？”

不过显然，那大熊猫并没有在意陈自梦的询问，注意力依旧放在了自己手中的萝卜上。

陈自梦开着车，继续向着“大熊猫繁育基地”开去。等到了那基地的门口，他也没有停下的打算，而是直接开着皮卡从正门走了进去。而他刚一开进大门，立刻便在门口的一片空地上瞧见了几只正在吃着什么的大熊猫。虽然一般来说，熊猫都是吃竹子的。可是，从那些大熊猫身旁的血迹和小型动物的骨头来看，被这些家伙吃掉的，可能不止是竹子而已了。

“大熊猫……吃肉了？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兔子么？”

看着眼前这般超乎常识的景象，陈自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说大熊猫确实是熊种，而且确实可以以肉类为食。但是……”

陈自梦看了看那些熊猫身边兔子的尸骨，又看了看自己车厢后那啃着萝卜的胖子。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道路前方隐约可见的大片竹林之上。

“在明明有大量竹子可以食用的状态之下，它们也会去捕食小动物么？还是……那片竹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就在陈自梦思考着这几件事情之间的可能的关联的时候，那后方货箱里的胖子也终于吃完了手里的萝卜。它偶然间抬起头来，接着便瞧见了窗外的景象。那熊猫忽然猛地晃了两下身体，连带着让这皮卡也跟着晃动了两下。而这剧烈的晃动，自然也吸引了陈自梦的注意。

“嗯？是被什么吓着了么？”

陈自梦转头看向那后座的胖子，又看了看车窗外的一切。

“没什么问题啊？还是说……”

陈自梦的目光落在了空地上的那几只熊猫身上。似乎是被这车子古怪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那几只熊猫齐刷刷地扬起了头。这时的陈自梦才发现，暗红色的血污把它们原本雪白的皮毛弄得脏兮兮的。只是这样乍一看去，竟还有那么一丝丝恐怖的感觉。

不过，虽然好奇地往这儿张望了一眼，那些大熊猫们还是没有改变原先懒散的性子。它们只是用有些呆滞的眼神盯着那黑色的皮卡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手里的吃食上面去了。

“难道说……你是被这些突然改吃肉类的同伴可怖的样子给吓着了么？”

陈自梦又看向了后车厢的胖子。此刻，那大熊猫已然瑟缩成一团，只知道躲在角落里不停地发抖了。

“果然，还是要去竹林那儿看看么？”

陈自梦的想法很简单，从当下这几只熊猫的古怪表现来看，绝对是那前方的竹林里出了什么问题。否则，它们不应该舍弃那简单而易于获得的食物来源不用，选择“捕猎”这种可以说是几乎违背了它们天性的生活方式。如果那片竹林没有问题，后货厢的那个家伙，也不会流浪十几公里，跑到那片菜地里去了。而如果自己能解决那竹林里的问题，这些熊猫的生活也会正常起来，而他也算是为后面的胖子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居所了。

当然，陈自梦也明白，那竹林里的问题可能并不是他能解决的事情。但是，凡事总有个万一。此时的他，想要去碰碰运气。现在的他有自信，即使自己没有解决那竹林里的问题，他也可以全身而退。而给他这种自信的东西，一个是他现在开着的这辆坚固的黑色皮卡，另一个，则是此刻别在他腰间的那把……

口径的半自动手枪。

无论是出于男性那股天生的对于武器的迷恋感，还是出于那在这不确定的世界里让陈自梦无比渴求的安全感，他终究还是把那把武器带在了身上。一同带出的，还有那靶场里遗留下的弹夹和子弹。当时的陈自梦试着揣摩了一下这手枪的使用方式，又试着对那25m外的标靶进行了射击……

第一发，脱靶。

第二发，5环。

然后，这一梭子弹夹八发子弹射出后的总环数是，65环。

这惊人的准确度，无疑让陈自梦的心里又升腾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感。而现在，他身上穿着特警部队最先进的防暴服，手里还握着具有强大火力的枪械。陈自梦不知道，在他这样的神枪手面前，这荒废旅游景点的一片竹林里面，会有什么好怕的呢？

松开离合，轻踩油门。陈自梦驾驶着这黑色的皮卡向着前方行驶而去。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那竹林近旁的山坡之上。

陈自梦将之前带来的圆盾扣在左臂之上，接着便一边看着侧窗外的竹林，一边打开了车……

“嘎！”

“汪！”

就在陈自梦开门的一瞬间，原本一直安静地待在各自的位置上休息的猴王和啸天忽然大叫着跳了起来。它们这突然的举动，把正在开门的陈自梦吓了一跳，惊得他赶忙又关上了车门。

“怎么了，二位？”

陈自梦看向突然暴起的猴王和啸天。可它们并没有什么回应，只是警觉地四处张望着车外的状况。

【还要下去么？】

陈自梦忽然有些犹豫了起来。只是他右手下滑，摸了摸腰间手枪。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毕竟，我还有枪。】

陈自梦这样想着，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推门下了车。

离开了车内空调的庇护，陈自梦首先感觉到的，是一股炙烤周身的热浪。此刻的他，身上穿着厚实的防暴服，只是刚一出车门，便觉着一股粘腻湿热的感觉在自己衣服下的表皮面上攀爬蔓延开来。这股粘腻感在陈自梦的周身积聚着，配合着空气里逸散着的一股呛鼻的味道，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陈自梦的脑门……

第一次开门的时候，因为关门太快，加上陈自梦的防暴服有捂住了口鼻的面罩，所以他没有察觉。而现在，当陈自梦在这竹林边站立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忽然发现，这竹林四周逸散着一股味道。

一股，腐烂的臭味。

此刻，啸天已经赶在陈自梦的身后蹿出了车来，它站在陈自梦的身前，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而猴王也从后车厢里拿出了撬棍，打开了后门从车里蹿到了车顶之上。它瞪着眼睛瞭望着，目光停留在了竹林的方向。至于那只大熊猫……它依然瑟缩在那儿，不敢动弹。

可是这竹林，太安静了。只是站在这儿，陈自梦连一点活物的声音都听不到。

沙沙……

竹林间，竹叶发出相互摩挲的响声。

啪、啪——

然后，又是竹木断裂的毕剥声响。

竹林之中，一个两人高的巨大身影忽然从阴暗处就这样走了出来。那庞大的身躯在烈日下挺立着，棕黄色的毛发被焦黄的日光照得熠熠生辉，就好像在那巨物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一般。当走出了——或者说，踏平了——这竹林的阻碍之后，那巨物的身体倾斜向下，骇人的嘴大张着，在那粗壮的四肢触地的一瞬喷吐出一阵惊天的雷震。

“吼——”

棕熊的吼声响彻山谷，可它的动作却没有因为这示威的吼声而停下来。它咆哮着，四肢并用，如一辆无往不利的战车一般从竹林前直冲而下。只是眨眼之间，那棕熊便已然突进到了陈自梦的身前……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从那巨熊踏碎竹林出现在山林之上，到它怒吼着冲到陈自梦的跟前，整个过程不过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陈自梦最开始想赶紧回到车上去，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那熊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在这危急关头，陈自梦下意识地便举起了左臂的防爆盾挡了过去。

咔！

“啊！”

那棕熊直撞在圆盾之上，巨大的身躯瞬间便给予了那盾牌极大的冲击。只是，好在那盾牌的缓冲结构质量优秀，这才让盾面没有在第一时间碎掉。现在，那圆盾阻挡在这一人一熊之间。陈自梦左臂举着盾，死命抵抗着那棕熊的进攻。而那棕熊则把陈自梦压在皮卡的货箱侧面。它张着血盆大口，似乎是想要大快朵颐地饱餐一顿。

扑哧！

咚！

“吼——”

就在陈自梦已经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刻，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那棕熊忽然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也正是这一下，让陈自梦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他赶忙从腰间掏出枪来指向了那倒地的棕熊。

只是，此刻的陈自梦并没有立刻开枪。因为那棕熊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威风。它刚刚挣扎着翻滚了几圈，现在倒在地上，表现出十分痛苦的样子。而在它的左肩之上，还正插着一根渗着鲜血的撬棍。可以看出，这一下让这头棕熊伤得不轻。

“嗷！”

那棕熊艰难地站起身来，奋力挥起右爪打落了自己左肩的撬棍。它站起身来，眼睛瞪向前方的陈自梦，似乎还有发起第二次进攻的打算。

砰！

一声，枪响。

子弹从那棕熊的眼角边上掠过，焰火烧焦了它侧脸的几缕毛发。

“快滚吧，离开这片竹林。”

陈自梦举着枪，冲着那棕熊说道：

“否则我下一枪，会打在你的眼睛上面。”

“汪！”

“汪！”

此刻，似乎是为了配合陈自梦的话语一般，他脚边传来了两声威胁似的吠叫。其中一声吠叫的主人，自然是啸天了。而另一声的主人，则是那之前还在车上瑟瑟发抖着的大熊猫。方才，正是它配合着猴王给了这棕熊沉重的一击。在车顶的猴王用撬棍猛扎棕熊左肩的时候，那熊猫便趁着它最痛苦的一刻，靠着自己的体重将对方撞开，从而救出了被压在棕熊身下的陈自梦的。

棕熊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有些发愣。可陈自梦却并不想让它再在这片竹林前拖延下去了。

“我说了，让你滚出这片竹林……”

陈自梦先是小声说了这么一句，接着，便用尽全身的力量冲着那棕熊大喊了一声：

“滚啊！”

如同浑身触电一般，那棕熊终于像是陀螺一般回转身形，朝着山林深处跑远了。而等那棕熊越跑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踪影之后，陈自梦才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枪。他指示着啸天和那大熊猫回到车上，自己也坐回了驾驶座锁上了门。至于猴王，它在棕熊逃走的那一刻，便捡起被棕熊拍飞的撬棍回车上了。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

事态，已经朝着陈自梦完全无法操控的方向发展了。

【现在想来，那只棕熊便是这些熊猫离开这片林地的原因了。】

他坐在车上，看了看窗外。在那棕熊离开之后，那竹林里隐约可以看到几只乱窜的野兔。

【锦城的人类消失以后，千万只本该死去的兔子就这样活了下来。而为了追求食物，大量的兔子聚集到了生态环境比较好的“熊猫繁育基地”。而“肉”多了，肉食者也就跟着来了。之前就听说，因为锦城周围生态恢复得好，不少野兽和人类居所的边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想来，那棕熊原来应该就是住在附近的山林里的。它发觉到这儿肉多，于是就慢慢迁徙过来了，结果占了那几只熊猫的“食物来源”。还把这家伙吓得跑到了十几公里外的菜园……】

透过后视镜，陈自梦看向了那后车厢的胖家伙。此刻，它似乎已经因为过度运动，沉沉地睡过去了。

【……你小子，要是之前能像刚才这么勇敢，带着你那几个吃兔子的兄弟一起摆摆“龙门阵”，吓吓那棕熊，也不至于会被它抢了“饭堂”啊。还是说，你这家伙，是为了救我才这么卖力的呢？】

陈自梦看着那熟睡中的圆圆的团子，不觉叹了口气。

【那棕熊已经跑了，这片竹林也算是回到了你的手中了。现在，我也算是可以对自己交差，把你留在这儿了。只是我自己……】

想到这儿，陈自梦看向了自己的左臂。他取下了左臂上那早已碎裂的圆盾的残骸，又卸下了这条胳臂上的防暴护臂……此刻，他的左臂肿胀着，比原先至少膨大了一圈有余。惨白的皮肤下向外渗透着点点的红晕，只要稍微动一下这支手臂，陈自梦便能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陈自梦知道，自己骨折了。

现在的陈自梦，别说开车了，在这个没有其他人类的世界里，他能否活下去都是问题。

“啸天，你说。”

陈自梦看向一旁的啸天。

“我该怎么办呢？”

啸天看了看陈自梦的左臂，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右手，似乎是想安慰他的意思。

“猴哥，你呢？”

陈自梦透过后视镜，看向了后排的猴王。

“你那么厉害，知道我该怎么办么？”

猴王低着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哈，其实我都知道，还是我自己的问题。”

陈自梦笑笑，把那把手枪又握在了手里。

“只是拿到把枪，就得意忘形了。就忘了‘无人的世界’，任何失误都是致命的。我啊，该！呃！疼……”

陈自梦轻轻松开握拳的左手，又将右手上的手枪端详了一会儿。终于，他还是将那手枪放回了驾驶台上，转而从自己的腰包里取出了那镶嵌着蓝色宝石的“石头”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究竟是要干什么呢？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应该赶快去寻找求生的策略么？我究竟是……】

看着那“石头”，陈自梦的脑中一片混乱。可是凭着本能，他还是冲着那“石头”说了一句：

“那边的……墨……墨予情，你能听到我说的话么？”

那“石头”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果然，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么？至少也要……”

……

“是陈自梦么？竟然连上了么？在这个时候？”

……

“竟然连上了么？”

听到那“石头”里忽然浮现的熟悉的声音，陈自梦竟然也觉得有些意外。虽然这一次，是他主动尝试着进行联系的。

“……呃，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下，你和你的父亲……你是否有去和你的父亲，把问题说开呢？”

……

“啊，你是在关心我的事么？”

……

听对面声音里的感觉，她似乎是觉得有些意外的。不过在陈自梦看来，这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石头”之后的那个声音，也算是他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所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可以交流的人类了。在当下这个特殊的时刻，他会想到她……似乎也并不算什么唐突的事情吧。

“我……只是有些好奇。毕竟，向你提出过建议，总觉得想要……怎么说呢……负点责任吧。”

……

“那……谢谢你的关心。真的，很感谢你。真的……”

……

听到对面连连道谢的声音，不知为什么，陈自梦的心上稍稍愉悦了一些。甚至于，连左臂那隐隐的痛感也缓解了一点儿。

“看样子，你的心结算是打开了吧？恭喜了……”

……

“我……我和父亲交流过了，他也终于把他和我母亲的过去告诉了我。只是……情况有些复杂，而我现在……我有些激动，可能难以把这件事完整地讲给你听……总之，我真的很感谢你。因为有你劝了我一句，我才能迈出那一步……真的，谢谢你。”

……

“那真是太好了。”

陈自梦笑了笑，忽然叹了口气。

“不过，我有可能……就听不到你的故事了。”

……

“欸？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么？”

……

“我遇到点事情……结果导致左臂骨折。”

陈自梦对着那石头，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低落了下去。

“现在我这边，没有医生、或者说……大夫？总之，就是为人治病的人。哈，感觉自己大概是好不了了……”

他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眼睛里浸润着一种酸涩的感觉。

“我……说不定以后就……就无法……无法再与你联系上了。”

……

“……你现在骨折了？你不疼吗？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来……你现在，还好么？有流血么？手指之类的关节，有感觉么？只要试着去感受有没有感觉就好，千万不要动！”

……

“好不好么？说不清楚。没有可见的伤口，左臂不动的话，倒也没有那么的痛。关节之类的应该都还能动，我能感觉得到……”

陈自梦将手搭在车门把手上，身体向后靠了靠。

“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拿这手怎么办了。动的话，会很疼、非常疼……可不动的话，我又无法生存下去。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大脑里只剩下一片混乱。所以，我才想着跟你联系一下……我想着，如果我真的因为这次意外……至少，也要让你……知道一下。毕竟，你可能是……你可能是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知道我的存在的人了。”

陈自梦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流泪的想法，可他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哽咽了起来……之前十几天顺利的生活，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个无人的世界当中，靠着自己过去的那些知识存活下去。可是，直到遭遇了这次挫折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广阔的世界之中，自己究竟是多么的渺小。当失去了他人的帮助之后，自己又是多么地脆弱。虽然此刻坐在“石头”里那个声音的对面，他想努力保持镇定。可是，那难以克制的恐惧却还是从他的心思里蔓延开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因为这件事情，学校并没有教他。

……

“冷静，不要慌张……陈自梦，你先看看，你的四周，有没有什么坚硬的棍子或是板子。长度么……你是左臂受伤，所以，只要比你的左臂略长就行了。你周围，能找到那样的东西么？你附近有没有折断的树枝……”

……

“比小臂略长的板子或是棍子……”

跟着墨予情的指示，陈自梦四下寻找起来，立刻便发现了刚刚被自己拆下来的左臂护臂。

“嗯，我找到了。”

……

“你再找找，附近有没有绳条之类的东西。实在没有，可以试试从衣服上扯点布条下来。你可以先用这些绳条，把自己的胳臂固定在那板子上。切记，在这个过程中，你的左臂不能有拉伸之类大幅度动作。固定的绳索最好绑得结实一点儿，但也不要绑得太紧。总之，就是刚好能起到支撑的作用就行了。慢慢来，不要急。”

……

“嗯，我知道了。”

按着墨予情的意思，陈自梦将那护臂又重新绑在左臂上面。至于固定的系绳，陈自梦是直接利用了护臂自带的快开锁扣。他把锁扣上的调节扣扎紧了一些，便也算是起到固定的作用了。

……

“你把这些做好以后，就尽量不要动骨折的那条手臂了——你可以拿条带子，把它挂在脖子上托着——等它慢慢长好。没有流血的话，就算会有一些错位，但应该也不会再疼了。你的关节都还能动，说明经脉还没有坏。只要骨头长好了，就算有些许错位，正常生活应该也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

“嗯，谢……谢谢了。”

陈自梦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心里的注意点却早就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这种夹板固定式的应急治疗方法，陈自梦本身也是知道……或者说，他在电视上看到过。只是，他也清楚，这种原始的治疗方法并不可靠。但是，在如此境遇之下，能听到有人愿意关心自己，陈自梦便感觉，自己从方才崩溃的情绪之中走出来了一点儿。

“如果，能见上一面的话……”

……

“嗯？你说什么？”

……

“欸？”

听着那“石头”里讶异的声音，陈自梦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我的意思是……啊，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你见面。呃，我是说，这种事只是说说……啊，不，我是有点儿认真的。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连这‘石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镶嵌着蓝色宝石的“石头”，已然不再作出回应了。

“是断开了么？”

陈自梦端详着手中的这块“石头”。

“还是……你不想和我说话了呢？”

陈自梦长叹一声，将那“石头”又放回了腰包里面。

【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我究竟……又能做到些什么呢？】

连接断开之后，这皮卡内的环境忽然安静了下来。车厢之后传来了那大熊猫均匀的呼吸声。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副驾上的啸天和后座的猴王也就这样睡了过去。被这安逸的环境影响，一股困意也忽然袭击了陈自梦的大脑。

【先睡一觉吧。】

他这样想着。

【等醒来以后……】

……

啾——啾——

耳边，传来飞鸟叽叽喳喳的叫声。

哗——

窗帘拉开，刺眼的日光从窗外投射进狭小的屋内。

“行了，快起来了！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熟悉的声音开始在耳边催促起来。

“……嗯？”

陈自梦从床上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缓了缓，似乎还没有清醒的样子。

“我……起床？”

咚！

咚！

咚！

“唉……你这个样子，过几天上班了应该怎么办啊？”

朦胧之中，陈自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一边敲着门，一边不断感叹着。

“唉，这上个大学，知识没学着什么，还把生物钟给弄乱了……行了，快起来吧！你还得去人才中心问档案的事情呢！”

“人才中心……档案？”

陈自梦的意识还有些混乱，他的手不自觉地撑到床上，接着忽然一个激灵。

“这是……床？还有左手？没骨折？”

陈自梦忽然感觉有点儿口渴。他站起身来，条件反射一般地拿起一个桌上的水杯喝了起来。而随着口中的干燥感逐渐褪去，陈自梦的意识也变得逐渐清醒了起来。

“人才中心……档案……我……想起来了。”

陈自梦按了按自己的头。

“按着原先的计划，从学校回家之后，我需要……去人才中心落实一下档案回迁的问题来着。回……家？”

陈自梦抬起头来，又看了看这狭小的房间。

熟悉的床、熟悉的衣柜、熟悉的书桌……

“这里……”

陈自梦一时有些愣住了。

“……是我的……家？”

按照记忆里的习惯，陈自梦从自己的卧室走了出来。在卫生间洗漱之后，他像过去那样坐在了餐桌前面。桌上已经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早餐——稀饭、馒头还有咸菜，都是普通人家寻常的饭食。而此刻，那桌子的边上还坐着两个人。理所当然的，他们是陈自梦的父亲和母亲。

【难道说，之前的事情都是梦么？还是说……我现在经历的这些，才是梦呢？】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陈自梦靠着习惯准备端起碗筷。

“啊！好烫！”

就在手指碰触到碗沿的那一刻，随着一阵刺痛感由手指直通脑门，陈自梦忽然大喊一声缩回手去。

【梦中的话，会有烫的感觉么？】

看着眼前那碗冒着热气的稀饭，陈自梦的心理似乎有了点儿眉目。

【所以，之前的什么“人类消失”，什么啸天、猴王、大熊猫……那才是一个长梦么？可是……】

陈自梦想着，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那梦中骨折的痛感，那梦中的那些记忆……为什么那么真实呢？】

“怎么，是太烫了？”

见陈自梦迟迟不动筷子，他的母亲用略带催促的语气问道：

“那你快点吹吹吧。赶紧吃完，还不知道你那档案的事要办多久呢。最好早点去，去晚了，那些地方就下班了。需要妈妈陪你去么？”

“呃，不用。我都多大的人了……”

面对自己母亲一连串的提问，陈自梦一时慌了神。他简单应付了一句，便开始小心地喝起了面前的稀饭。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问这句话的，是陈自梦的父亲。

“收拾……东西？”

“去你们单位宿舍的东西。”

他的父亲叹了口气。

“又忘了么？昨天晚上又光想着玩儿游戏了么？把正事都忘了……”

【玩游戏么？】

陈自梦沉默着喝了两口稀饭，接着，他却忽然感慨了一句：

“是啊，要是能一直玩游戏的话，就好了。”

“哼，是哦，要是能一直玩游戏就好了。”

听过陈自梦的话，他的爸爸忽然用一种有些刻薄的语气说道：

“一直玩游戏，钱是大风刮来的啊。没有钱，你怎么活下去？我们能养你一辈子么？”

“唉，你也别这么说他。他们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老了，不懂。”

这时，陈自梦的妈妈忽然把话接了过去。

“年轻人的世界，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去闯吧。”

“呵，我就是怕他，沉迷游戏，结果把正事耽误了。”

陈自梦的父亲摇了摇头。

“要是把工作丢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这孩子刚找到工作呢，你说这些干什么……”

“不是么？明明考了个好大学，结果没好好利用，这四年就这样荒废了。”

“这不是找着工作了么……”

看着这一对你一言我一语忽然有些争辩气息的父母，陈自梦沉思片刻，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极其正式的口吻加入了父母之间的对话。

“我呢，真的是非常喜欢游戏。如果用一种有些矫情的话来说呢，甚至可以说是热爱。”

听到陈自梦忽然这样开了口，他的父母也忽地停下了之前的交谈。

“你想说什么？”

看着与往常不太一样的陈自梦，他的父亲就这样顺嘴问了一句。

“现代化的电子游戏究竟是什么呢？这世上有很多研究这个东西的人，他们或许有着这样或那样学术化的研究或理论。只是在我的眼里，我所理解并期望的游戏，其实是一种让我能体会到差异化人生的方式。”

陈自梦站起身来，如演讲一般侃侃而谈。

“在游戏里，我可以是带队的英雄，也可以是英勇的骑士；我可以是统领一国的国王，也可以是规划市政的市长；我可以强大如诸天神名，也可以渺小如求生的难民……我甚至可以不是一个人，我可以当一只羊，当一头鹅；我可以成为一只蚊子，甚至是一个渺小的细菌。人生只有一次，通过游戏，我却可以体验那么多难以想象的人生，甚至是非人的生命……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爱游戏呢？”

“但是，游戏是假的啊！”

陈自梦的这一番言论过于超乎常理，让他的母亲有些难以接受，因而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大学四年，你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你不能和游戏里面的女孩子过一辈子啊！爸爸妈妈希望你能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啊。”

“是啊，游戏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是虚拟的。但是……”

陈自梦先是稍稍低头，可接下来却又挺起了胸膛，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架势。

“但是，那一款款游戏的游戏制作人，他们却都是真实存在的。与这充满巧合与偶然的现实世界不同，由游戏创作者们精心打造的世界，它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由一个个创作者一笔接着一笔，一个代码跟着一个代码地堆砌出来的。有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设计，其中可能也蕴藏着制作者无数的思考。而如果在某一瞬间，在我游玩那游戏的时候，发现了那之中隐藏的设计。在那一刻，我是否也算是和那坐在电脑前默默敲打着键盘的某个孤独的灵魂，产生了某种共鸣呢？这样的事情，难道不酷么？”

陈自梦的父母渐渐沉默了下去，而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可能的话，我是否有机会，能成为那在深夜里依然燃烧着自己的灵魂，不停敲打着键盘的从业者中的一员呢？我是否……”

陈自梦吞咽一下，克制住自己有些发酸的眼眶。

“能成为一个游戏制作者呢？”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游戏行业相关的专业呢？像是计算机之类的专业……”

这一次开口的，是陈自梦的父亲。

“你现在说这些……难道不是晚了四年了么？”

“是啊，晚了四年啊……”

陈自梦把这话重复了一遍，接着便低下头去。

“可是，人生漫漫，高寿可有八十。这四年看起来很重要，可想想往后的六十载年华，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我偶尔会思考，人，究竟应该度过怎样的一生呢？如果没有当下社会上这些既有的规则与道路，我们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好奇？幸福？未来？当世界上除了我之外，再没法找到其他人的时候。所谓往后余生，不过是给自己制定一个又一个可以实现的目标，然后永远地奔跑在路上，生活在路上，最后……消亡在路上罢了。那过去的四年，也许走错了路、也许变错了道、甚至于可能更离谱地开了倒车。但是，在当下这个节点，只要我还在路上，那么我的视线就总是要盯着前方的。前方总有新的目的地，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为自己走过的路去后悔和遗憾呢？”

“所以，你是想辞掉这份还没到任的工作？”

陈自梦的父亲似乎是觉得，自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打算从头开始，转行到游戏行业？”

“不，我并没有这个打算。这上面的这些话……只是我想要对我的父母说的话。只是我想要自己的父母能够理解的一点儿想法。”

陈自梦摇了摇头，接着便背过身去。

“平心而论，我的父母对我已经够好了。如果换做一些其他的家长，面对着大学期间的那颓废的我，可能大嘴巴子老早就抽上来了。但他们还是愿意尽可能地去理解我、包容我，去尊重我的想法。只是我这个人，太过胆小、太过害怕犯错、太过优柔寡断……以至于自己心中的那些爱好，那些想法，从来都是埋藏在心里的，从没有拿出来和他们分享过。这是我现在觉得，有些不应该的事情……”

“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我们不是你的父母似的？”

“我呢，是个爱做梦的人。所以对于那捉不住的梦，我还是有些研究的。虽然我也有过，在晨间猛然梦醒的时候，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状况。但是我也清楚，梦中的记忆总是会在清醒时消失无踪。”

陈自梦仰着头，望着有些惨白的天花板。

“所以，如果‘消失事件’真的是一场梦的话，我绝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明明都已经坐在家中开始吃早餐了，却也依然没有忘记那旅途中的一切。而后，如果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事情的话……我想，我的记忆应该还没有衰退到，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都不记得了吧？对于能够在一夜之间掳走所有人类的文明来说，在人类的大脑内部创造一个虚假的‘梦’，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陈自梦的这句话刚一说完，便忽然觉得眼前一亮。然后，他便就这样昏了过去。而等他再醒来时，却发现身体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不过，与方才不同的是，此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左臂上似乎绑扎着什么东西。而且，只要他稍微试着动下左臂，手臂上就会传来剧烈的疼痛。同时，陈自梦还发现，自己的头上似乎戴着什么类似头盔的东西。

陈自梦坐起身来，将脑袋上的头盔摘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臂竟然被一个有弹力的固定护套给“箍”住了——这似乎是某种辅助治疗骨折的医疗器具——而那一套原本穿在自己身上的防暴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套白色的休闲装。

不过，这些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因为此刻，在陈自梦的对面有一个更加夺人眼球的家伙，正安逸站在那儿看着他。

那是一个浑身纯白的人形机器人，它有着看起来就非常灵活的四肢与手指。而在那像是脑袋一般的白色球体之上，深蓝色的光斑组合排列着，似乎是化作了一副微笑的表情……

“您醒了，陈自梦先生。”

那机器的头部发出一种沉稳老迈的男性电子音。

“昨日的梦做得，可足够愉快？”

“昨日的梦？”

陈自梦看向那刚刚被自己摘下的头盔，又看了看眼前那白色的机器人。

“方才那关于我父母的幻景，都是你用这头盔放到我脑中的么？这是什么？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到底要做什么？”

或许是已经有些习惯这些奇怪的事情了，也可能是没有感受到对面的敌意。面对这突然出现的怪异机器人与这能造梦的诡异装置，陈自梦并没有感到任何害怕的情感。他竟然就这么直接地将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地抛给了那个白脑袋的机器人。

“请陈自梦先生无需惊慌，我们并没有加害您的意思。那个造梦的头盔，只是某个‘地球序列’行星开发的沉浸式的游戏机而已。我们只是将它进行了改造之后，给先生您试用了一下。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您能在待会儿的交谈中更直观地去了解某些事情。”

那白色的机器人毕恭毕敬地冲着陈自梦说着，活像一个彬彬有礼的西洋执事。

“至于我，您可以称呼我为‘述道者’。我是由‘黑箱文明’派遣而来，完成对您的接引工作的智能机器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向您提供三条可行的生存方案，希望您能在今天之内作出答复……”

“述道者？黑箱文明？生存方案？”

一下子听到三个完全没有概念的名词，陈自梦又有些糊涂了。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第七章 迟到的成年礼 完